作者:函谷关的柯公公    更新时间: 2025-12-13 20:0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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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叫柳笙,曾是吏部侍郎的女儿,如今是教坊司里一个不起眼的舞姬。首席舞姬殷红棉,

是这里的王,是所有恩客的梦。她看我不顺眼,我知道。但我没想到,

在决定我命运的那场献舞之前,她会用最阴毒的手段,毁了我的舞具。那把“凰翼”绸伞,

伞骨被利刃划开,伞柄上涂了能让人毁容的毒汁。所有人都等着看我从云端跌落泥潭。

但她们忘了,我爹教过我,真正的风骨,是在绝境里开出花来。一把破伞,一身孤勇。

当我撕下残破的绸缎,将它缠绕手臂,跳出那支即兴的《折翼》时,整个京城,都为我失声。

1我叫柳笙。三个月前,我还是吏部侍郎府的嫡女。现在,我是教坊司里,

一个等着出头的舞姬。教坊司这地方,就是个吃人的销金窟。女人是货,分三六九等。

男人是客,捧高踩低。这里的头牌,叫殷红棉。她确实有资本。一张脸,媚骨天成。一段腰,

柔若无骨。一支《醉花阴》,能让满座的王孙公子为她一掷千金。我是新来的。

徐妈妈说我底子好,是个能跟殷红棉别苗头的。这话传到殷红棉耳朵里,就成了我的催命符。

今天,是童公公的寿辰。童公公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,宫里的红人,

也是我们教坊司的顶头上司。他老人家要在教坊司摆宴,点名要看新舞。

徐妈妈把这个机会给了我。舞的名字叫《凤求凰》,压轴的道具是一把巨大的绸伞,

名曰“凰翼”。这半个月,我除了吃饭睡觉,所有时间都泡在练舞房。每一个转身,

每一个眼神,都练了上千遍。我知道,这是我离开这里的唯一机会。献舞前一个时辰,

我在后台妆阁里描眉。殷红棉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。她今天没上台,

却穿了一身比谁都惹眼的石榴红长裙。满头的金钗珠翠,晃得人眼晕。“柳笙妹妹,

真是辛苦了。”她一开口,声音腻得像蜜糖。“听说妹妹今晚要跳《凤求凰》?

这可是个大活儿,可别出了岔子,丢了我们教坊司的脸。”我放下眉笔,起身行礼。

“谢红棉姐姐关心,妹妹省得。”屋里还有几个别的舞姬,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,看我们俩。

她们的眼神里,有嫉妒,有幸灾乐祸,还有一丝同情。殷红棉没看她们,

径直走到我那把“凰翼”伞旁。那伞靠在墙边,金色的伞面上绣着百鸟朝凤,华丽无比。

她伸出涂着丹蔻的纤纤玉指,轻轻拂过伞面。“这把伞可真漂亮,徐妈妈真是偏心,

我当初都未曾有过这样的好东西。”她的指甲很长,划过绸缎,发出一阵细微的“沙沙”声。

我心里一紧。她忽然拿起那把伞,在我面前“唰”地一下撑开。

巨大的伞面遮住了半个妆阁的光。“妹妹,我帮你瞧瞧,这伞骨结不结实,

可别舞到一半散了架,那才叫笑话。”她握着伞柄,用力晃了晃。我盯着她的手,一言不发。

“嗯,还挺结实。”她笑着把伞合上,递还给我。“妹妹,姐姐在这儿预祝你,一鸣惊人。

”她的笑容很甜,但眼睛里一点笑意都没有。她走的时候,裙摆扫过我的脚面。

一股浓郁的、说不清是什么花调和的香气,钻进我的鼻子。有点冲。我拿起那把“凰翼”,

指尖碰触到伞柄。感觉有点黏,不像是寻常的漆。我低下头,仔细闻了闻。是漆树的味道,

里面混着一丝极淡的、像是杏仁的苦味。我爹以前喜欢捣鼓漆器,我闻过这味道。是生漆,

而且是加了料的。这东西,碰久了,皮肤会红肿,起大片疹子,又痛又痒。

我看着殷红棉离去的背影,握着伞柄的手,缓缓收紧。她想毁了我的舞。不,

她想毁了我这个人。2离上场还有半个时辰。徐妈妈派人来催了一次。我关上妆阁的门,

把所有人都请了出去。屋子里只剩下我和那把“凰翼”伞。我找来一块湿布,

仔细擦拭着伞柄上的黏腻感。一遍,两遍,三遍。直到那股杏仁苦味淡去,我才停手。

但这还没完。殷红棉那种人,做事不会只留一手。我把伞平放在地上,小心翼翼地撑开。

金色的伞面在烛光下流光溢彩,凤凰的眼睛像是活了过来。一切看起来都完美无缺。

我伸出手,一根一根地检查伞骨。竹制的伞骨,一共二十四根,根根打磨得光滑圆润。

我用指腹,从伞柄的连接处,一寸一寸地往伞沿摸去。第一根,没事。第二根,没事。

……一直到第十八根。我的指尖忽然感觉到了一个微小的、不正常的断层。我停了下来,

凑近了看。就在距离伞沿三寸的地方,竹骨的内侧,有一道极细的口子。

像是被非常锋利的薄刃,从里到外,悄悄划开了一半。这个位置,太刁钻了。从外面看,

什么都看不出来。可只要我跳舞时,手腕一用力,将伞面旋开。

离心力会让这根受损的伞骨瞬间崩断。一根断了,就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,引发连锁反应。

整把伞会在我手中,当着所有人的面,散架、垮掉。到时候,我就是个天大的笑话。

一个连舞具都掌控不好的舞姬,还谈什么前程。我继续检查。

第十九根、第二十根……一直到最后一根。一共有七根伞骨,都在同样的位置,被动了手脚。

手法一模一样,精准又狠毒。我坐在地上,看着这把金玉其外、败絮其中的“凰翼”,

手脚冰凉。殷红棉这是要我死。她不仅要我当众出丑,还要断了我所有的退路。

门外传来徐妈妈焦急的声音。“柳笙!好了没有?童公公的酒都过三巡了,就等你了!

”我深吸一口气,站了起来。脸上不能有半分慌乱。越是这种时候,越要冷静。我爹说过,

人只要脑子不乱,就总有法子。我看着那把伞,脑子里飞快地转着。换一把?来不及了,

教坊司里再没有第二把这样华丽的伞。不跳了?那更是称了殷红棉的意,

一个临阵脱逃的罪名,我这辈子都别想在教坊司抬头。跟徐妈妈说伞坏了?

她只会觉得我无能,连自己的东西都看不好。更何况,我没有证据。谁会相信一个新来的,

去质疑当家花旦?窗外,丝竹声已经响了起来。那是催场的信号。我的时间不多了。

我走到妆台前,拿起一把剪子。不是描眉用的小剪,是裁衣用的大剪,锋利无比。

周围的舞姬都看着我,不知道我要干什么。我走到那把“凰翼”伞前。

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,我握住剪刀,对准了伞面。“刺啦——”一声。华丽的金色绸缎,

被我从中间一剪为二。“柳笙!你疯了!”一个小丫鬟尖叫起来。我没理她。一剪,两剪,

三剪……我把伞面上最完整、最华丽的几块凤凰图样,全都剪了下来。

变成了几条长短不一的绸带。然后,我走到墙角,捡起那些被我剪断的伞骨。

它们已经失去了支撑的作用,软趴趴地垂着。我握着光秃秃的伞架,

还有手里几条零碎的绸布。这就是我今晚的舞具。要么,用它们创造一个奇迹。要么,

用它们给自己陪葬。3徐妈妈冲了进来。当她看到一地的碎布和光秃秃的伞架时,脸都白了。

“柳笙!我的祖宗!你这是在做什么!”她的声音尖利得能划破人的耳膜。“妈妈,伞坏了。

”我平静地回答,手里还握着那几条绸带。“坏了?”徐妈妈气得浑身发抖,指着我的鼻子,

“我看是你疯了!童公公还在外面等着!你让我怎么交代!”“妈妈,信我一次。

”我的声音不大,但很稳。“给我一炷香的时间。”徐妈妈看着我。我的眼睛里没有恐惧,

没有慌乱,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沉静。她大概是被我这副样子镇住了,半天没说出话来。最后,

她一跺脚。“一炷香!要是你搞砸了,我把你卖到最低等的窑子里去!”说完,

她就气冲冲地走了。妆阁里一片死寂。所有人都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我。我没时间理会她们。

我走到镜子前,看着镜中的自己。妆容精致,眼神却像一匹被逼到悬崖边的狼。

我拿起剪下来的最长的那条绸带,上面绣着一只展翅的凤凰。我把它从我的右肩,

斜斜地缠绕到左边的腰际,像一条华丽的绶带。剩下的几条短一些的,

我将它们一端系在我的手腕上。另一端,则系在了那个光秃秃的伞架上。如此一来,

我只要一挥动手臂,绸带就会随着伞架的转动而飞舞。它们不再是伞面,而是我手臂的延伸,

是我残破的羽翼。最后,我拿起之前擦拭过伞柄的湿布,在掌心仔仔细细地又擦了一遍。

殷红棉的手段,我必须防。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风险,我也不能让那毒汁沾到我的皮肤。

做完这一切,我从地上捡起一块最大的碎布,将它撕成细条,

紧紧地缠在了自己的手掌和手腕上。层层叠叠,像是戴上了一副白色的手套。这副样子,

很怪。既不是《凤求凰》里雍容华贵的仙子,也不像任何一支为人所知的舞蹈。

倒像个准备上战场的女将军。门口的小丫鬟探进头来,声音发颤。“柳……柳笙姐,到你了。

”我最后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。深吸一口气,推门而出。通往舞台的廊道很暗,

我能听到前面大堂里宾客的喧闹声。殷红棉就站在廊道的阴影里。她换了身衣服,站在那里,

像是特意在等我。看到我这身不伦不类的装扮,她先是一愣,随即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。

“哟,妹妹这是……没伞了,就准备上去唱大戏?”“借姐姐吉言。”我停下脚步,看着她,

“说不定,真能唱出一出好戏。”她的笑容僵了一下。大概是没料到我还能这么镇定。

她凑近我,压低声音,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:“柳笙,别挣扎了。

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?一个罪臣之女,还妄想飞上枝头?我告诉你,教坊司这种地方,

有我一天,你就永无出头之日。”她盯着我缠着白布的手,眼神里闪过一丝得意。

“手弄脏了,就该好好包起来,免得污了贵人的眼。”我看着她,忽然笑了。“姐姐说的是。

有些脏东西,确实得小心提防着。”我举起我那只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手,在她面前晃了晃。

“多谢姐姐提醒,妹妹我啊,最是爱干净了。”殷红棉的脸色,瞬间沉了下去。

4报幕的太监声音又尖又长。“献舞——《凤求凰》!”我提着那个古怪的伞架,

走上了舞台。底下的大堂里,灯火通明,坐满了人。最上首的位置,

坐着一个面白无须、身穿大红蟒袍的半百老人。想必就是童公公了。他的眼神很锐利,像鹰。

我一出场,满堂的喧哗声,瞬间静了一下。随即,是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。

“这……这是什么?”“那舞姬手里拿的是什么?烧火棍?”“《凤求凰》?

我怎么记得这舞要用一把大伞的?”我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,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。有好奇,

有轻蔑,有嘲弄。舞台侧面,殷红棉抱着手臂,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看好戏的表情。

徐妈妈站在另一边,脸色惨白,手里的帕子都快绞碎了。我走到舞台中央,站定。

没有看任何人,只是微微垂下眼帘,调整呼吸。爹爹说过,上阵杀敌,心要静。

眼前这个舞台,就是我的战场。乐师们也愣住了,面面相觑,不知道该不该奏乐。我抬起头,

对他们轻轻点了点头。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上首传来。“奏乐。”是童公公。筝声响起,

如流水。是《凤求凰》的前奏。我没有动。按照原来的编排,

此刻我应该撑开华丽的“凰翼”伞,用一个惊艳的亮相,镇住全场。可现在,

我手里只有一个光秃秃的架子。我缓缓抬起手臂。手腕上的绸带,随着我的动作,轻轻飘荡。

我开始动了。我的脚步很慢,很沉。不像凤凰,倒像一只受伤的鸟,在泥泞里挣扎。

我将那个伞架,当成我唯一的依靠,拄着它,一步一步,艰难地挪动。底下的议论声更大了。

“搞什么名堂?这是跳舞还是奔丧?”“徐妈妈从哪儿找来的这么个玩意儿,

来给童公公添堵吗?”童公公没有说话,只是身体微微前倾,眯着眼睛,看着我。他的脸上,

看不出喜怒。我的动作越来越快。我开始旋转。手里的伞架在我手中飞速转动,

系在上面的绸带被甩开,在空中划出破碎的弧线。那些金色的凤凰图案,在烛光下,

像一道道流火。我身上的那条长绸带,也随着我的旋转而飞舞,像一道血色的伤口。

这不是《凤求凰》。凤凰是高贵的,是完美的。而我,是一只翅膀被折断的鸟。我在挣扎,

在哀鸣,在不甘。我把家破人亡的痛,把这三个月在教坊司受的委屈,

把殷红棉带给我的羞辱和愤怒,全都融进了这个舞里。音乐已经到了**。按照原谱,

应该是最高亢、最华丽的篇章。可我的舞姿,却愈发悲怆。我做一个趔趄,重重地摔在地上。

手中的伞架也脱手而出,滚到一边。全场一片死寂。殷红棉的嘴角,已经咧到了耳根。

徐妈妈闭上了眼睛,不忍再看。所有人都以为,我失误了,这场表演彻底搞砸了。

我趴在地上,慢慢地抬起头。我的头发散了,妆也有些花了。我看着滚到远处的伞架,

眼神里充满了渴望。就像看着一个遥不可及的梦。我伸出手,在地上,一点一点地,

朝着那个伞架爬过去。我的身体在颤抖,每一次挪动,都用尽了全力。爬到一半,

我停了下来。我撑起上半身,仰起头,对着虚空,张开了双臂。仿佛在拥抱什么。

又仿佛在质问苍天。我的嘴唇微动,无声地唱着。那是我小时候,娘亲教我唱的歌谣。

“青鸟东飞,一去不归。福兮祸兮,唯心而已。”然后,我收回手臂,抱住自己。

蜷缩在舞台中央,像一个被世界抛弃的婴孩。音乐,在这一刻,戛然而止。5整个大堂,

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。所有人都被我最后那个动作镇住了。那不是舞蹈,那是绝望的呐喊。

一秒,两秒,三秒……时间仿佛凝固了。舞台侧面的殷红棉,脸上的笑容还僵着。

她大概还在等宾客们的哄堂大笑,等童公公的***之怒。可是什么都没有。

只有死一般的寂静。突然,上首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。“唉……”是童公公。他站了起来,

慢慢地走下台阶,一直走到舞台边缘。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他。他离我只有几步之遥。

我依旧蜷缩在地上,没有动。不是我不想动,是我不敢动。我不知道,等待我的是***万钧,

还是……一线生机。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童公公的声音有些沙哑。我撑起身子,跪在地上,

低下头。“奴婢……柳笙。”“柳笙……”他念着这个名字,像是在品味什么,“好名字。

”他沉默了一会儿,又问:“你跳的这支舞,叫什么?”我心里一紧。这舞是我临时编的,

哪有什么名字。我咬了咬牙,轻声说:“回公公,这支舞,名为《折翼》。

”“《折翼》……”童公公又重复了一遍。“好一个《折翼》。”他忽然抬高了声音,

对着满堂宾客说:“世人都爱看凤凰展翅,翱翔九天。却不知,凤凰折翼,浴火挣扎,

才更惊心动魄!”他的话音一落,底下瞬间炸开了锅。“原来是这样!我道是什么,

原来这舞是有说法的!”“折翼之凤……这意境,绝了!”“这柳笙姑娘,不简单啊!

”我偷偷抬眼看去。只见那些刚刚还一脸鄙夷的王孙公子们,此刻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,

交口称赞。人性就是如此。你若是失败了,他们会毫不留情地踩上一脚。

可一旦有权威为你背书,他们就会立刻换上另一副嘴脸,仿佛自己早就看出了其中的不凡。

徐妈妈已经激动得快晕过去了,拿着帕子不停地擦眼角。而殷红棉,她的脸色比死人还难看。

她死死地盯着我,眼神里的怨毒,几乎要化为实质。她不明白。她明明已经把我逼上了绝路,

为什么,我还能绝地翻盘?“赏。”童公公只说了一个字,就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。

立刻有小太监端着一个托盘上来,上面是一支成色极好的羊脂玉簪。“柳笙姑娘,

这是童公公赏你的。”我叩头谢恩。“谢公公赏。”我拿着那支簪子,站起身。

目光扫过全场,最后,落在了殷红棉的脸上。我对着她,微微一笑。那笑容里,没有得意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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