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世,就是这个声音,为我拉开了通往无间地狱的帷幕。
我深吸一口气,压下翻涌的恨意与恐惧,冷静地坐起身,将那件同样打了补丁的旧外衫披在身上。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,院子里那番景象,与记忆中分毫不差。
小小的院落里,挤满了前来瞧热闹的街坊邻里。为首的,是一个面白无须,眼角高高吊起的中年男人,穿着一身簇新的绸缎,一看便知身份不凡。他身旁,巷长正点头哈腰地陪着笑,那张布满褶子的脸,笑成了一朵烂菊花。
男人身后,几个身材魁梧、气息冷冽的侍卫垂手而立,腰间的佩刀在早春的阳光下泛着寒光,与这条贫穷破败的小巷格格不入。
“你,便是苏锦娘娘?”那中年男人捏着尖细的嗓子,一双精明的眼睛在我身上来回扫视,那目光不像在看一个人,倒像是在估量一件货物的成色。
我敛下眼睫,遮住眸中一闪而过的冰冷,平静地应道:“是。”
他似乎对我的顺从很是满意,点了点头,随即清了清嗓子,用一种近乎唱戏的咏叹调,高声宣告:
“苏锦娘娘,咱家奉当朝摄政王殿下之命,特来接王妃回府归宗!”
此言一出,整个院子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巨石的池塘,瞬间炸开了锅。
“王妃?苏锦娘这个寡妇,她怎么会是王妃?”
“她那个病秧子相公不是早就死了吗?什么时候成摄政王了?”
“我的老天爷!这真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,泼天的富贵砸下来了!”
邻里们震惊的议论、倒抽冷气的声音,以及那些毫不掩饰的,混杂着嫉妒与贪婪的目光,如潮水般向我席卷而来。
我恍若未闻,视线越过众人,落在了那个自称“咱家”的大太监——常公公的脸上。
前世的我,就是被他这番话,冲昏了理智,跌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。
三年前,我嫁给了巷子里一个名叫萧二郎的男人。他是个外乡来的书生,体弱多病,却生得一副好相貌,性子也温润如玉。我们虽是媒妁之言,婚后却也相敬如宾。可惜好景不长,成婚不到半年,他便在一场风寒后撒手人寰。
我成了槐花巷里最年轻的寡妇,守着这间破屋,靠着为人做些针线活勉强度日。
我一直以为,我的亡夫只是个穷困潦倒的读书人。却万万没有想到,他的真实身份,竟是当今权倾朝野、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摄政王,萧珏。
当年他遭政敌暗算,身受重伤,流落至此,为了掩人耳目,才化名萧二,娶我为妻。如今,他扫清了朝中障碍,大权在握,便派人持信物,来接我这个发妻回京。
而那信物,便是他临终前交给我的一枚云纹墨玉佩。
前世的我,听到这个消息时,欣喜若狂。我以为所有的苦难都已过去,好日子终于来了。我迫不及待地从贴身的布袋里,掏出了那枚被我视若珍宝的玉佩。
可就在那一刻,我自小一起长大,情同姐妹的白月,却也从怀中拿出了一枚一模一样的玉佩。
她梨花带雨地哭倒在常公公面前:“公公,您要看仔细了,我才是王妃!是苏锦娘,是她嫉妒我与二郎哥情投意合,偷了我的玉佩,想要冒名顶替,抢走我的富贵!”
我当场就懵了。
我拼命地解释,可那些平日里与我笑脸相迎的街坊邻里,却在一夜之间,全都变了嘴脸。
他们被白月许诺的好处收买,众口一词地指认我才是那个窃贼。
“没错,我们都看见了,就是苏锦娘手脚不干净,从月儿那里偷的!”
“谁不知道萧二郎真正喜欢的是月儿姑娘,苏锦娘不过是他病重时,娶来冲喜的罢了!”
我百口莫辩,被当成冒领王妃身份,意图欺君的罪人,直接被押入京城,打入了不见天日的诏狱。
在那座人间炼狱里,我受尽了酷刑与折磨。等我终于被一个不知名的恩人救出来时,早已是物是人非。白月顶着我的身份,风风光光地做着她的摄-政-王-妃,享受着本该属于我的一切。而我,成了一个嗓子被毒哑,双腿被废掉,连乞丐都不如的废人。
我不甘心,拖着那副残破的身躯,一路乞讨到京城,想去摄政王府门前,揭穿她的真面目。
可我甚至还没能靠近王府那朱红色的大门,就被一群人堵死在了偏僻的巷子里。
领头的,赫然就是槐花巷的巷长。
他们狞笑着,骂我这个疯婆子挡了他们所有人的富贵路。
乱棍之下,我最后的意识里,看到的,是白月端坐在不远处的华丽马车上,她掀开车帘,居高临下地望着我,嘴角挂着一抹淬了剧毒的、得意的笑。
小说《守寡多年后死去的丈夫回来了》 第1章 试读结束。